魏德东：感受宗教的文化品格

笔者在中国人民大学开设了一门全校选修课程，叫“宗教与当代社会”。每年秋冬上这门课时，笔者都要带着学生去几家宗教场所参访，给学生提供亲身体验宗教生活的机会。最近的两个月，我们先后参访了伊斯兰教牛街清真寺、佛教雍和宫和北京天主教南堂。一个突出的感受是，各大宗教都在努力呈现自己的文化内涵，以更积极的态度面对教外大众，以及宗教的文化品格日益得到彰显。

作为北京著名的旅游景点，雍和宫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文化展示。在约好的时间，我们在大门口集合，统一免票进入，并由专业导游讲解。在感受雍和宫非凡的建筑、艺术成就的同时，导游还从佛法的视角为我们讲解人生。只要有时间，身为北京市佛教协会会长的胡雪峰住持必邀请我们到会议室小憩，喝茶、吃水果，并开示、答疑，最后胡住持还必向同学们赠送佛珠等小礼物。同学们的感受是，佛教是理性的，喇嘛是亲和的，不管是不是佛教信仰者，所有人都可以从中获得教益。

在一般人心目中，伊斯兰教是民族性很强的宗教，清真寺是陌生的。我们到牛街清真寺才发现，这里也是旅游场所，也出售门票，欢迎大家参观。最让我们感动的是。在信众不多的时候，负责人会请所有的学生，不分民族，不分性别，进入礼拜的大堂，欣赏中国伊斯兰教的深厚文化积淀，特别是大堂最里面具有宋代建筑风格的窑殿。牛街清真寺现在还有一个博物馆，也是我们重点参访的部分。照例，阿訇们会请我们到会议室座谈，并赠送相关介绍材料。通过这样的活动，大大减少了同学们对伊斯兰教的神秘感与疏离感。

即便是经常参加礼拜的人，也很容易被天主教南堂弥撒高大上的风格所震撼。每个周末，这里都举行6场弥撒，包括两场英语，一场意大利语与一场西班牙文。明亮的穹顶，悦耳的音乐，清晰的电子屏幕，字正腔圆的英文诵读，精致的资料介绍，都使这座教堂充溢着现代文化的气息。在领圣餐时，电子屏、神父会以多种文字告知：没有受洗的朋友，可将双手交叉，上前接受神父的祝福。很显然，参加弥撒的人里面，一定有很多的教外人士。体验完弥撒，神父告诉我们：过去的30年，教会比较重视教内事务，从现在开始，教会将用更多的精力阐发天主教的文化品格，为全社会服务。

任何宗教都包含信仰与文化两大层面。信仰是内在的，在很大程度上属于个人与群体的私事；文化则是外在的，是信仰的呈现，是全社会的。巩固宗教的信仰，为任何宗教安身立命所必备；而开放宗教的文化，则使宗教不仅服务于信仰者，也服务于非信仰者，使全体大众都能受益于宗教中的普世性文化。

通过上述例子，我们可以感受到，中国宗教界正在深刻地意识到弘扬宗教文化的重要性。中国是一个宗教信仰者不到总人口两成的国家，就中国文化的特质而言，宗教并不仅仅属于宗教的信仰者，而是为全体大众服务的。大多数的中国人，可能不会成为某一宗教的信徒，但却不会排斥、甚至很乐意学习、分享宗教的智慧。中国宗教的这一文化自觉，既是向中国宗教特质的回归，也为宗教的当代发展开辟了更为广阔的空间。